爱纸惜纸,纯粹是因为爱写字,勤写字,手不离笔,至今未辍。
七岁时开始用毛笔学方块字,把纸箱子纸盒子剪成小四方形,一片一片的,每片上写一个字,如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“等等,然后累叠成垛,一摞一摞的,像现在超市立起来摆放的袋装全麦面包。
乡里人多灾多难,老人们说,五四年发大水洪涝,饿殍浮野;五八年大跃进,砸锅献铁;六六年闹文革,我身在其中,一贫如洗。
记得我成长的岁月,那是村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,年复一年地纯粹在田里刨食,勉强糊饱,以全家小,光景是不難想像的。
那时候买不起大白纸,至于宣纸,如毛边纸,元书纸,檀皮纸之类,根本没听闻过,只有在春节前赶集买几张大红纸写对联,平常无此奢费。
旧书和本子都不可涂抹,语文数学书要包上书皮留给妹妹们用;作业本上尽是老师用红笔打的分数,画的圈圈,家长要求保存起来。
农村人称写毛笔字为“写大字”,可能是因为比硬铅笔字大,或者毛笔字能张贴悬挂,可登大雅之堂。
但是缺纸,于是大人们扔掉的香烟盒,集镇上包烧饼糖酥用的废报纸,硬纸箱(俗称麻风纸),旧门对子,窗糊纸,等等就成了我的练字材料,反正只要写得上字就行。至于拿树枝在泥地上划,捡老师剩下的粉笔头画墙涂树,亦是随机可趁。
文革期间,标语口号随处可见,老师用白石灰在砖墙土壁上刷,“深挖洞,广积粮,不称霸”,”阶级斗争一抓就灵‘,“一定要巩固无产阶级专政”等等,我看着很羡慕,憧憬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挨家挨户的刷两笔。
接着就到了搞批林批孔运动,我大概十岁出头,生产队集体买纸买墨——出大字报,成为我们小伙伴们最光彩快乐的事了。我们那一班的小同学们个个能写,大家写写画画,有红纸有白纸,然后爬梯子满壁张贴,内容按时更替,也算是帮助干了一番革命。
到了初中上大字课,一人一本米字格“大字簿”,每页十二空格,老师在黑板上写十二个字(通常是当时走红的词句或毛主席语录),学生们用毛笔蘸臭墨汁抄写在米字格大字簿上。
记得是周间每天下午的第一堂课,于是教室里满屋飘散着墨水味,香臭混杂(臭是因为用过的墨汁里掺入了生水,累日闷在瓶中)。
当时所学没有固定的书体,大部分是摹仿老师,照猫画虎;有的自己随意,工整为佳。交了作业,等待次日老师批改,写的漂亮的字老师用红笔逐一打圈,谁得的圈圈多,全班皆唏嘘,啧啧称善。
(待续)
尹思泉撰:
无机心 少俗虑
有玩物 老抒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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